范闲沉默,良久的沉默。
吱呀的轮椅声伴随着范闲与言冰云的脚步声,在这座阴森幽深的院子里显得极为刺耳。
直至走到四处的库档室外,范闲才停下脚步,再度开口:“就为了……给我一个教训?”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愤怒。
三百一十九。
万朝谷内死了三百一十九个人。
天知道这个数字这些天在他脑子中闪过了多少次,而现在陈萍萍告诉他,这些人,都是为了给他一个教训而死的。
可笑,简直可笑到了极点!
范闲搭在轮椅上的双手指节泛白,仿佛是要将眼前的轮椅拆解了一般。
言冰云看到这一幕,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,低声道:“监察院,从来都不是为某个人服务的,你身边已经有了三十名监察院好手,可你没能用好他们。”
言下之意,万朝谷的刺杀,是范闲没有提前侦查到。
范闲猛然回头,死死盯着言冰云:“三十个人里有你!”
言冰云神色一黯,深深垂下了头。
他虽是阴暗里讨生活的谍子,但为人方正,这件事情,的确是他没做好。
陈萍萍在此时开口,声音唏嘘:“只有痛彻心扉的教训,才能让人留下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印象。”
“这句话,还是她告诉我的。”
他话语中的‘她’,自然是指叶轻眉。
范闲眉眼间掠过一丝戾气,咬牙低吼:“她不会这么做!”
“当年的她若是有过你在万朝谷的经历,只怕不会猝然离世。”陈萍萍丝毫没有因为范闲的情绪激烈而改变音量,说话一如既往地沉静沙哑。
范闲的面容一滞,突然间有些明悟陈萍萍的想法——这是怕自己走了老娘当年的老路?
“不管怎么说,那三百一十九人是无辜的。”
范闲沉声说着,埋下头去看不到神情。
陈萍萍淡然一笑:“冤有头债有主,他们要怪也得怪我这把老骨头,你不必自责。”
轮椅后的范闲摇摇头。
自责不自责,从来都不是别人一句话能改变的。
他深吸了口气,开口问道:“参与万朝谷刺杀的人都有谁?”
陈萍萍脸上流露出一丝赞赏,显然很满意范闲调整心态的速度。
他整了整衣袖,缓缓说道:“投石机是定州军的,八牛弩是京都守备武库的,青魇鬼是秦家的,弩手是二皇子的,重骑是信阳方面的,掠阵的人是东夷城的。”
说着,陈萍萍自袖中取出一份未曾加盖印戳的文书递给范闲。
范闲展开一看,发现其上写明了陈萍萍方才所说的各项结论,且线索明确有据可查,不似作伪。
他粗略扫了一圈,将目光放在投石机与八牛弩的来源上——定州军属叶家掌管、京都守备是叶重。
“您不是说,叶家与此事无关吗?”范闲疑惑地看向陈萍萍。
陈萍萍微微一笑,指着言冰云问范闲:“如果你要暗杀太子,会让他动手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