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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节(1 / 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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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整件事中至关紧要的三人,幕后指使自然是周皇后,贺博正是局中的谋划人,而动手的人,则是杨莺的丈夫,太医局那位小医官。杨莺借住原来的靖王府时, 贺博正便就对她有过好感。只杨莺那时一心在裴和渊身上, 对贺博正并未多作搭理。可王府庶子一朝成了东宫之主, 而被害得嫁了个小医官的杨莺,自然便生了旁的心思。这事被周皇后得知,周皇后便愈加用心归拢着杨莺,并助其引诱贺太子,且游说贺太子仇恨上关贵妃,并在适当的时候,提供除人的好法子。通过杨莺告知贺太子,道是其母本为平民女子,因与关贵妃生得极为相似而被当时的靖王收为妾室,且诞下贺博正。在幼子贺博正出生后,靖王因怕被知晓自己寻了这么个生得肖似关贵妃的女子,会对关贵妃有所影响,亦会引皇兄不满,便残忍地把贺博正生母给杀了。而与贺博正勾在一处后,杨莺自然承了周皇后的授意,将其生母死因告知贺博正,而果然,贺博正被杨莺刻意的添油加醋而对关贵妃恨上心头,将所有的罪都归于关贵妃身上。本着为情郎分忧,也是为自己扫除障碍的利心,杨莺游说着自己夫婿在关贵妃所服用的药中动了手脚。那小医官也是被杨莺迷得厉害,竟听信了枕边人编撰的鬼话,以为动了手脚便能被太子殿下重用,便能宦途坦荡得妻子欢心,却不料事发之后他根本来不及说出实情,便被贺博正授意治了死罪。而杨莺,则直接换了个身份待在贺太子,不,应当是今时今日的大琮新帝身边。……听罢裴和渊所讲,关瑶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都不曾吭声。而裴和渊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似的,随着时辰的推移而越来越紧,越来越令他呼吸困难。床榻动了下,是关瑶打算爬起身来。裴和渊搀扶的手才伸到半途,便被那双拒人千里的冷漠双眸觑得不敢再动。在枕上靠定后,关瑶道:“我要回顺安,我要亲手替我阿姐报仇。”“报仇”这样的字眼,当即令裴和渊心下浑然一凛,他忙启唇道:“此事不需娘子费心,我可以……”“夫君如何做?直接杀了那些人?未免太便宜他们了。”关瑶直接截断他的话,停顿半刻,又弯着唇说了句:“夫君既手眼通天,动辄打杀算计,想来能助我替阿姐报仇?”裴和渊蜷了蜷指节:“娘子……”“如今阿姐没了,我关家也算彻底失势了,我若与你分开,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来踩我们一脚。暂且保留着你娘子的头衔,旁的人怎么都要忌惮三分。”说着,关瑶还侧着头去睇裴和渊,半开玩笑道:“更何况那杨莺可是对夫君你念念不忘,想来眼下也是挂怀不已。我若与夫君仍在一处,便是让她眼红妒忌得夜不能寐,也值当了。”原本听她称呼依旧,裴和渊还道事有转圜,可说起这些时,关瑶话中的笑意根本不及眼底,且这声声句句,都不带情意。当中的态度,已表述得很是清晰。裴和渊胸腔酸涩,周身涌动着难以体味的心绪。半晌,裴和渊低声答了句:“好,我听娘子的。”娘子愿意利用他,也是好的。他甘之如饴。关瑶将头摆正不再看他,长长地呼吸了一下,像是对这场谈话已经意兴阑珊。裴和渊唇线抿直,沉声道:“娘子好生歇息,我不扰你了。”关瑶不语,并未出声挽留他。凉浸浸的月光泼泻一地,裴和渊起身往门口去。手将要触及门扇时,身后矍然传来清寒的声音:“既要给我下堕胎药,又为何临到头来反悔?”裴和渊倏忽滞在原地,半步难迈。关瑶的问不止一句,她继续道:“荣叔为何总说你古怪?”“还有吴启说你总是言颠语倒,说你有时夜半梦游,说你性情反复……”裴和渊回身,正迎上关瑶投于他身上的目光。她轻声问:“夫君有没有事瞒着我?”榻上之人声音娓娓,眸中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,没有刻意的探究,却如同世间最为亮堂的烛光,要看穿他刻意隐藏的所有。壁漏的滴答声莫名缓了下来,在这不算意外的问询之下,裴和渊似乎整个人都变钝了。乱糟糟的脑中,有声音在催着他将所有的事都悉数付之,有声音在嘲笑他遮遮掩掩不够直白,另有声音在让他谨慎,提醒他坦白的背后,许是难以承受的反应。诚然他也并不想在她面前多作伪装,可当真在意一个人时,谁又会愿意在自己爱的人面前露出狰狞丑恶的嘴脸,曝露恶浊不堪的过去?只偏偏另一个他已经把他的面具扯得七零八落,他的狼狈他的失态他的不择手段,早被大剌剌地摊在她的眼前。不同的声音纵横交错着,像燃起的一团团灼人火焰,火舌燎得他几欲崩溃,更像数把带着倒刺的鞭,在他心里抽来抽去。手指攥紧又松开,一张一合,都喻示着主人的挣扎。他对另一个自己是厌恶的,甚至是敌视的。可同时他乏于否认的是,眼下这个他,早也沾染了那一面的习性。什么清越无垢?他浑身俱是尘土泥污,这一颗心,早便浊了。罢了,有些事早晚要面对。况且此番因着他的侥幸与自负,险些便出了难以挽救的意外,他怎能再为了一已之私而……敛下的眸子重新抬起,酝酿了片刻的勇气后,裴和渊终是开口道:“有一件事,我必须告诉娘子。”第50章 回顺安“有那么一个人, 他与我……密不可分。”“我与他共享身体身份与记忆,彼此间……没有秘密。”纵是语声艰难,裴和渊还是垂着眸子, 将自己难言的缺陷与两世的纠缠,一股脑全盘托出。不是三言两语便能道尽的稗史轶闻,而是他亲历的切齿拊心的往事, 荒唐的, 或是骇人的。当中的许多过往, 并非鸳梦重温, 而是令他深宵难寐的主因。坦白过后, 裴和渊像已用光大半的力气, 声音都发着飘,人也有些萎顿。而即使是刻意模糊自己的神思,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,她会怎么看他?可思绪再是如潮, 也不是急切便能缓解的。尤其关瑶在听完之后, 并未立即给出反应。可她的变化,藏在细枝末节的神情之中。素日都是娇娇软软没心没肺的人儿,现下眉目沉重, 额心微蹙,怎么看都是沉浸于震惊之中。晨曦渐近, 屋内的烛火不再葳蕤,可裴和渊的一颗心却在胸臆之中鼓噪得难以安定。沉默将人内心的忐忑无限放大,空气也成了无形的爪牙。裴和渊像伏于刑堂之下等着宣判罪责的人犯, 干炙着喉咙, 像是四肢拘挛僵硬的鸟儿。印象中似是过了许久, 关瑶才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, 将目光投到裴和渊身上,二人的眸光无声交织。须臾,关瑶终是开腔道:“我们……上世是如何识得的?”忆及相识,裴和渊眸光略缓,嗓音也柔了下来:“那时我出外视察民情,遇你昏厥于路边,便顺手救了你。回宫后你假扮失忆,说只记得自己约莫是东罗人,旁的事都不记得了……”那时她在宫中醒后只黏着他,还问他是不是自己夫婿。得了否定的答案后,又追着问他可有婚娶,大有以身相许作为报偿的意思。彼时她厚着面皮唱念俱佳,可惜眸中对他的渴望一览无遗,怎么看也是贪他皮相或地位的,别有心思的女子。加之生了张美艳的脸,还半点不懂矜持地扒着他,是以被他当细作提防过一阵。直到后头他才确认,只是贪慕他皮相的痴女罢了。对于她为何会出现在大虞,重生后的他也曾结合两世的种种推测过。虽上世的他对她并无印象,但后来,却是查过她的真实身份。她两世去青吴,想来必然与贺宸那老皇帝的觊觎脱不了干系,而榜下捉婿的事情都做得出来,去大虞只为寻他,想来也是极能说得通的。听了裴和渊的话,关瑶面皮微热,心道自己怎就这么不争气,两世都被这张脸给惑得五迷三道。略定了定神,关瑶扯开话头道:“所以你是失忆后便意识到自己重生了?”她疑惑:“但那时你并没有全部记忆,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提及此事,裴和渊眉心微紧,目色黯淡下来。忘记不愉快的过往,似乎是人的本能。害了病的人,愈加如此。那时他被她的离世所击溃,终日浑浑噩噩,如同在沆茫之中艰难涉足的狼狈旅人,可是另一端,却是并无人接应的荒区。许是受激过度,上世有那么一段,他的记忆如同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一般,是碎到拼都拼不起来的。而这世恢复记忆后,结合眼下的情境,他终也知晓为何另一个自己为何能与他争夺这躯体了。若臆测无关差的话,后来的日子,另一个他完完全全占据了这幅身躯后,记忆也是时有时无。而这世的重生伊始,两个他的失忆状态重合,那时自然也便不记得她……一言总陈之,这世初初复生的他,是缺失了上世部分记忆的他。裴和渊喉头微动,音腔缓涩道:“娘子以后多多提防……他……”说着提防另一人,实则亦是提防他自己。毕竟今日的困境与挣扎,不是邪侵入骨的迫害,更像他被困果所噬,自食恶果。“如何提防?”关瑶紧了紧眉:“就算是认出了另一个你,他会做些什么,我又如何知晓?”不得不说,这话极有道理。裴和渊心里发沉,当下凝起眉头认真思索,却听榻上人影动了动,关瑶说了声:“我累了。”挑眸望去,见她已将头摆回里侧,视线打在床帷之上,并未看自己。裴和渊收敛思绪,自觉道:“那娘子好生歇着。”起身向门口时,他又折返说了句:“娘子既有孕在身,还是身子为重,旁的事……总之我听娘子的便是了,你待想如何,我便如何。关宅那处娘子不用担心,不会有人敢动岳父父母。”裴和渊话说得长,当中有承诺有安抚,可关瑶神情木然,并未应他半句腔。收了收掌心,裴和渊再未多言,悄声出了客房。这场对谈过后没几日,一行人便离了大虞往顺安归去,而夏老神医则返回疫症至为严重的春城,拿新方子去救治余下的病人。一路之上,夫妇二人分车而行,接触极少对话也是寥寥。纪雪湛好不容易离了青吴,便也磨着跟上去顺安的队,而岑田则被安排着在关瑶身侧保护,毕竟关瑶现下已是双身子,虽有喜彤与湘眉服侍,可裴和渊到底还是不够放心。一行人在回顺安的路上,听着了大虞皇帝的死讯,以及孟澈升为帝的消息。虽与裴和渊接触甚少,关瑶却也是暗中观察过的,对于自己那位生父的死讯,裴和渊半点悲恸都不曾显露,想来当真是与其并无情分在。距顺安只剩半日不到的行程时,趁着歇马,裴和渊来寻了关瑶一趟。“娘子。”他盯着关瑶,柔声询问道:“可要先回岳家一趟?”关瑶正由着喜彤给她捏脚,闻言斜眼看了看裴和渊。关宅,自然是要回的。不仅得将纪雪湛送去,贺淳灵也被接出宫安置在了关宅,她怎么也得先拐回娘家一趟。而裴和渊特地多此一问,还强调是先回,想来不过是怕她不跟他回伯府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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