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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2章 第 182 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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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着汤碗的王翠芬走了进来,见她爹正躺在炕上,捂着嘴,咳的浑身乱颤,她连忙扶着他坐了起来,

“爹,你的病又严重了。”

粗布衣裳下,她爹瘦成了一把骨头,王翠芬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。

“爹没事,前阵子下雨下的了,妮儿,你拿来的钱去抓的药啊?”

王铁锤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,抬起头问闺女。

“俺把她给俺做的新棉袄拿到当铺给当了。”

这个新棉袄,还是刘氏想买这个继女的好,才给她做的。

原本还指望着这件新棉袄,能换来王翠芬的一声娘,可谁成想,王翠芬还是喊她婶子。

“她要是知道你把棉袄给卖了,肯定又要闹的不得安生了。”

王铁锤叹了一口气。

“她想闹就闹,俺不怕她,爹,你把药喝了。”

她娘走的时候,她还记事,这个刘氏进门后,就把她娘留给她的银镯子,厚棉袄,全给占成她自己的了。

这么多年来,这还是第一次给她做新棉袄,为的还是把她送进窑子给这个家换钱。

王铁锤接过碗,又叹了一口气,才把药喝进了肚子里。

喝完药后,他那病的蜡黄蜡黄的脸色,稍微好了一点。

“妮儿,家里还有豆油没有,爹想吃烙饼子了。

里面再搁上葱花,用油烙的通通的,透透的,油滋滋的,咬一口,那个香啊。”

王铁锤咂摸咂摸嘴,一脸的向往,

“你娘活着的时候,最拿手的就是烙葱油饼子。

要是从罐子里挖上一勺白白的猪油,那更香……爹都好几年没有吃过油饼子了,真想的慌啊。”

王翠芬看着她爹干瘦的往外凸出的眼睛,没有说实话,

“有,俺和面给爹烙。”

“爹等着,等着吃妮儿烙的油饼子,记得多放葱花,烙的透透的……”

王铁锤被闺女王翠芬搀扶着躺了下去,有气无力的交代着,像交代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。

王翠芬出了屋,从灶房拿着碗去村子里借油去了。

“婶儿,你就借给俺一点油吧,俺以后会还您的,俺把俺身上的衣裳脱给您。”

村子里王翠芬都借了一遍,可这个时候,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紧巴,即使有油的人家,也不肯借。

谁也不稀罕她身上那件满是补丁的褂子。

“芬啊,婶子不是不想借给你,是婶子家真的没有油。”

求了一圈,没有借回来油的王翠芬,拿着豁口的空碗,站在门口,不知道咋给爹交代。

突然,她想到了被刘氏上了锁的东屋,这个时候,也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
晚上,从娘家回来的刘氏,还没走进家门,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。

这香味越闻越不对劲,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,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抛在了最后面。

进了家门,连胳膊上的篮子都来不及卸下,就往东屋跑,东屋的门上已经不见了锁。

推开东屋,她趴到床底下,就见她藏在床底下,用土埋着的油和面已经被人给翻出来了。

原本剩下的半瓶子油,此时就剩下手指头一节那么高了,袋子里的麦子也是,也少了好多,这可要了刘氏的老命了。

“夭寿啊,肯定是那个贱蹄子趁俺不在家,偷了俺的油和粮食……”

刘氏从地上爬起来,就要去堂屋找那个痨病鬼算账,

一转身,就见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横在了她的面前,吓的她原本高亢尖利的声音立马弱了下去,

“妮子,你这是干啥咧?你拿镰刀干啥?”

“婶子,你屋子里的豆油和粮食,让俺给俺爹烙油饼吃了。

俺爹病的厉害,见不得俺和你闹,俺也不想让他心烦。

平时你咋对俺,俺为了俺爹,俺都忍着,让着。

你要是因为俺给俺爹烙油饼了,在家里闹,在俺爹面前闹,把他气死了,俺就不让你好过。”

王翠芬也没想到能在刘氏的屋子里找到油和细粮。

她爹身子骨不好,刘氏生的儿子闺女又小,家里的庄稼活,差不多都是王翠芬干。

收成却是刘氏给霸占着,表面上说是管着,其实她给那父女俩人吃糙食,她们娘仨躲在屋里吃好粮。

王翠芬看不惯,和她干了一架,刘氏没咋样,她爹倒是被气的吐血了。

为了她爹能再活几天,她不敢再和刘氏闹了,她知道,她爹心里舍不得刘氏。

可她不闹,并不代表着她好欺负,把她逼急了,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。

一个月前,刘氏就在家嚷嚷着粮食不够吃,在王翠芬面前,说家里穷的连油都没得吃。

王翠芬没有多想,还以为油真的吃完了。

要不是今天她爹说想吃油饼,她在外面又借不到油,也不会想着去她屋里找油。

“你能把俺咋样,俺甭管咋说,都是你娘,后娘也是娘。”

刘氏稳了稳神,不信王翠芬真有那么大的胆子,能把她咋样。

“你要是不信俺的话,尽管试试,俺爹是俺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,他要是死了,俺就用这把镰刀送你走。”

王翠芬眼神中透着一种和她这个年龄不相符的狠决。

“……妮子,不就是给恁爹烙了几张油饼吗,烙就烙吧,俺不闹,不闹,恁爹是俺男人,俺知道轻重。”

刘氏有些怯了,真怕王翠芬这个继女要杀她。

王铁锤那个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人,生个闺女,厉害的很。

这一年多,王翠芬处处忍让她,刘氏舒坦日子过得都忘了这个人是个老虎性子了。

忘记了以前干仗的时候,这个继女把她的嘴都给撕烂的教训。

“知道轻重就行,你敢闹,俺就割了你的舌头,再挖掉你的眼睛,最后再抹了你的脖子。”

王翠芬手中的镰刀往前送了送。

“俺不闹,你放心,妮子,俺不是那样的孬女人,俺说话,一个唾沫一个钉。

咱都是一家人,俺咋能连几张油饼都不舍得让恁父女俩吃啊。

那豆油和粮食,原本是俺藏着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的,被你找到了也好,早吃晚吃都是吃。”

刘氏见继女王翠芬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镰刀,才敢喘了一口大气。

在家被继女要挟,受了大委屈的刘氏,转头就找刘大娘诉起了哭,

“她没有一点闺女该有的样子,拿着把镰刀,要砍俺这个后娘。

趁着俺不在家的时候,嘴馋的要上天,霍霍俺的豆油和细粮,这父女俩人,一个赛一个不是东西,尤其是那个小的。

那就是个母夜叉,在谁家谁倒霉,还说,她爹要是死了,就把俺的舌头割了,眼睛挖了……”

“俺地娘啊,那妮子性子咋是个这样的,又烈又狠。”

这要是卖到了窑子里,她拿把剪子啥的,把逛窑子的大爷给捅了咋办?

刘大娘有点后悔了,不想买她了。

买了只会给自己添麻烦。

“大娘,你赶快想法子把她给弄走吧。

不管恁是绑也好,下药也成,只要能把她弄走就管,俺也不多要,给俺十五块银元就行,俺真是受够她了……”

刘氏知道干这行的法子都多,所以才过来找她的。

“咦,你还想要十五块银元?”

刘大娘的吊销角眼,耷拉了下来,撇了撇嘴,

“就你家这样的,只值五块银元。”

“刘大娘,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俺卖,就给俺十五块的吗?”

刘氏傻眼了,她还不知道,就是她跑来这诉苦,让刘大娘不愿意出这么多了。

“爱卖不卖,就这个价。”

那个妮子长得秀气,虽然没有裹脚,有双大脚,但这个世道,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。

刘大娘只愿意出这个价,这让刘氏难受的,比人拿刀子割她的肉,还叫她疼。

进入冬天后,王铁锤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。

家里的存粮,在刘氏的刻意下,已经没有熬过这个冬天的了。

“爹,俺饿,俺好饿……”

王铁锤唯一的儿子,是刘氏生的,天天跑到王铁锤的炕前喊饿。

喊的王铁锤心里难受的格外不是味,要知道,这可是他王家的香火,王家的根。

王翠芬煮了一碗地瓜水,拿着一个菜窝窝,准备出灶房的时候,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。

她看了一眼碗里那仅剩的块地瓜,还有那个巴掌大小的菜窝窝,然后用水瓢,往肚子里又灌了一肚子的水。

“爹,吃饭了。”

王铁锤坐了起来,接过碗和菜窝窝,见只有自己的饭,没有小儿子的饭,王铁锤心里有些不高兴。

他当着闺女的面,敷衍的喝了两口地瓜汤,就把碗递给了儿子,

“快吃,吃地瓜。”

一边说,一边把手里的菜窝窝撕的一块一块的,给儿子泡在碗里,让儿子吃。

小儿子咕嘟咕嘟的吃着,往嘴里塞着,一点都不讲他爹。

看着老子疼儿子的这一幕,王翠芬欲言又止,

“爹,这是俺给你做的,从俺口里省出来给你的,你还能吃多少日子,他年纪这样小,吃的日子在后头哪。”

她没忍住,责怪着父亲不该把自己省出来的口粮不舍得吃,全给了儿子吃。

“妮子,他是你兄弟,他吃了和恁爹俺吃了是一样嘞。”

王铁锤瞅了一眼这个闺女,

“你就这一个兄弟,要是等哪天你爹俺两腿一蹬走了,你可要多拉扯拉扯你兄弟。

把他抚养长大,娶上媳妇生上娃,就算对得起你爹俺了,俺在下面也能安心。”

现在他还活着,这个闺女就和她这个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就不这么亲,要是等他死了,恐怕更不好好对这个兄弟。

毛驴的娘说的没错,他要是不为他儿子打算,留点家底,他儿子还这么小,咋活啊。

这些天,刘氏没少趁王翠芬不在的时候,在王铁锤跟前吹风,还有各种的挑拨。

说闺女总是要嫁人的,是别人家的,只有她们的儿子才是他王家的人。

还说王翠芬脾气不好,不认她这个后娘,说不定,等王铁锤一走,这个母夜叉就会翻脸不认人,把她们孤儿寡母的给赶出王家。

原本刘氏说这些,王铁锤是不信的,他闺女不是这样硬心肠的人。

可架不住刘氏在他耳边天天说,他听得多了,心中也逐渐开始动摇。

刚刚他把自己的饭让给儿子吃,他这个闺女的脸子难看的要命。

她们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,可是同一个爹啊,这个闺女真是……王铁锤对她感到失望。

“爹,俺对你好,是因为俺是你闺女,你是俺爹,你把俺拉扯大不容易,俺要孝顺你。

既然你这样说了,俺会对他好的,不过俺只能帮着把他养大。”

她又不是这个兄弟的娘,凭啥把他拉扯大,还要给他娶媳妇,管他生娃啊。

再说了,她和这个兄弟,和后娘刘氏的关系都不咋好,人家也用不着她多事。

“你这是啥意思,你不想管恁兄弟,不想问他的事?”

王铁锤听出了闺女话里的意思,她帮着把她兄弟养大,就不再管了,看来,这不是一个娘生的,就是不亲。

“该俺问的俺问,不该俺问的俺不问。

俺是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,当着你的面,俺要把话说出来。

自打婶子嫁给你,成了俺后娘,她对俺这个闺女不好,不拿俺当闺女看,所以俺也不拿她当娘。

俺不欠她的,你也知道,她对俺啥样……俺为了你这个爹,即使受再大的委屈也往肚子里咽。

为了你,俺就算是把俺卖进窑子里,俺都打心眼里愿意,因为你是俺爹。”

王翠芬拍着胸口说话,说的都是心里话。

她爹把她养大不容易,她要报答她爹。

如果要是给她爹筹钱治病,或者是换粮食,那她愿意去那种地方。

可她爹不能拿着卖闺女的钱,去养儿子,给她后娘花。

“可他到底是你兄弟。”

王铁锤青紫的嘴唇颤了颤,懦弱的看着这个像她死去的娘的闺女。

“就当是为了爹,爹不逼你去那种地方,爹只想让你帮着你兄弟成个家,就当是念在爹拉扯你一场的份上。”

王翠芬没有说话,转身出了屋,站在院子的雪地里。

她很不忿,她爹明明都知道那个女人,和她的儿子平时是咋欺负她的,还让她帮她们。

凭什么?

王翠芬知道,自己这个时候,可以圆滑一点,在她爹王铁锤面前,说些好听嘴甜的话,欺骗她爹。

这种做法,是村子里的“聪明人”会做的事。

她也知道,这样做对她更好,可她就是不想做。

旁人都说她爹王铁锤最疼她这个闺女,之前她也这样觉得,可今天的一碗地瓜汤,还有那个菜窝窝让她看明白了。

她爹最疼的是她后娘给他生的那个儿子。

刘氏就躲在东屋的门缝里往王翠芬站的地方瞄,手上往嘴里扔着炒的焦香的黄豆。

“娘,给俺吃点。”

被裹了脚,疼得下不了地的王枣花抽着鼻涕,趴在炕上,眼巴巴的看着她娘手里的炒豆子。

刘氏眼珠子转了一下,坐在炕上教唆道,

“待会,你给俺装晕,无论俺怎么叫,你都不能睁眼,你要是装的好,娘改天给你蒸肉包子吃。”

王枣花一听只要装晕,她娘就给她包肉包子吃,喜的嘴巴咧开了,立马躺在炕上闭上眼不动了。

“俺地枣啊,俺地妮儿啊,俺地闺女啊……”

堂屋的王铁锤突然听到媳妇刘氏的嚎叫声,连忙使唤儿子去瞅瞅是咋了。

“爹,枣花饿晕了。”

院子里传来儿子的声音,王铁锤一听闺女饿晕了,难受的一个劲的捶炕。

他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了,身上没啥力气,捶了没一会,就俯下身子喘着粗气,额头上布着冷汗。

王铁锤不好了。

这寒冬腊月里,王翠芬穿着单薄的蓝棉袄,在漫天雪地里跑着去隔壁村子请大夫。

挎着箱子,穿着长衫的大夫,被好不容易请了回来,他从药箱的布袋里取来了几根银针,在火上烤了烤,就扎在了王铁锤的头上。

昏迷不醒,一脸酱紫的王铁锤,没一会就有了动静,睁开了眼,整个人虚弱的好像随时要走了似的。

张先生把王翠芬她们叫到屋外面,交代道,

“就这几天的事了……他爱吃啥,就给做点啥吧。”

等张先生走后,王翠芬都没缓过神来,她在地上蹲的腿都麻了,头发和肩膀上都是白花花的雪花。

刘氏进了堂屋又出来,来到王翠芬跟前,用袖子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睛,

“妮儿,你爹说他想要一副好棺材,还有一身体面的衣裳……想在临走前再吃一顿猪油烙的葱花饼子,你看这咋办吧?”

刘氏攒着家里的钱,不肯让这些钱露头,把这难题扔给了王翠芬。

“丫头,恁爹养你一场不容易,要让他走之前,了了念想。

不就是想吃猪油烙饼子吗,只要你点头,别说猪油烙饼子,就算是那香的糊嘴的肥肉片子,大娘也能让你爹吃上。

就看你有没有这份孝心了……”

闻讯赶来的刘大娘好言相劝着王翠芬。

刘氏在一旁加着劲,

“这些年给你爹看病拿药,花了不少的钱,如今家里是一个子都没有了,恁爹的棺材,寿衣这都要用钱去买……”

王翠芬瞪了她们一眼,转身进了堂屋。

堂屋里飘着一股子经年散不去的苦药汤子味。

越靠近炕上的王铁锤,那种苦味就越明显,就好像是从他病入膏肓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。

“妮儿……”

王铁锤听见动静,睁开了眼,虚弱的看着这个闺女。

他只叫了一声妮儿就没再说话,可他没说,又像什么都说了。

“爹,闺女给你最后再烙一次饼子,烙完俺就走,这次用猪油给你烙。”

王翠芬话里的“走”,父女俩人都知道那意味着啥。

炕上的王铁锤看着闺女离开的背影,嘴唇动了好几次,可就是没有说出来话,眼中带着愧疚,不忍,痛苦。

他只是想给儿子留点傍身的钱当家底,这都怪他这个爹没本事,活了大半辈子,没能给儿子挣下点东西。

以后他走了,她们孤儿寡母的手里再没有点钱,日子可咋过啊。

为了年幼的儿子,他王铁锤只能对不起闺女了。

欠这个闺女的,就等下辈子再还,他也是没法子才这样做的。

手心手背都是肉,舍弃哪一个他都心疼,可儿子到底是儿子,闺女和儿子是不一样的。

他那些说买好棺材,买体面衣裳,只是想逼着闺女王翠芬去把自己卖了,给家里拿钱。

这钱他要留给儿子。

“你先给俺钱。”

刘大娘瞅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丫头,又瞅了瞅给她一个劲使眼色不让给钱的刘氏,最后从兜里摸出了一块银元给她。

等王翠芬走后,刘氏抱怨的不行,

“俺地亲大娘啊,你怎么把钱给她了?”

“不给她?不给她你能当了她的家?”

刘大娘鄙夷的说道,说的刘氏哑口无言。

紧紧地攒着一块银元的王翠芬,走在通往镇上的路上。

她知道拿了这一块银元代表着什么。

说不难受那是假的,她的鼻子发酸,来自最亲的人的逼迫。

她这样做是心甘情愿的,要是她不愿意,谁都甭想逼她。

她把自己卖了,也算是彻底的还清楚了,不再欠她爹的了。

两天没进米水的王翠芬,越走越冷,越走眼越花,那雪地里的脚上,就像坠了千斤重,迈不开步子。

再次醒来,是在一处陌生的地上。

“爹,她醒了……”

耳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。

“俺爹说你是又饿又冻,才倒在了雪地里。”

这个时候的周老抠还不叫周老抠,叫周抠门。

他跟着他爹,赶着驴车,去县城给人做饭回来,在路上,还是他先发现的她。

“闺女,你醒了,快喝点汤。”

王翠芬饿的已经两眼昏花了,端起递来的米粥,一口气喝了碗才停下。

然后从炕上爬了起来,跪在炕上,给周富他们磕了一个头,

“叔,要不是你们救了俺,那冰天雪地里,俺就被冻死了。”

周富连忙扶起了这个闺女,一问才知道,她要去镇上给她快死的爹去买猪肉烙饼子。

她挣扎着要回家,可天上下着鹅毛大雪,那雪已经到人大腿那么深了,压根没法回去。

更不用说,这儿离她家的村子有二十多里路,光靠两只腿,走一天也别想走到地方。

这一入夜,人在漫地里,不说冻死那也差不多。

就这样,王翠芬在周家先住下了,只能等雪停了再走。

……

王翠芬也不好意思住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,就帮这父子俩人,洗衣裳缝补衣裳之类的,这样她心里能好受点。

“你用热水洗,这样不冻手。”

周抠门提着一个铁壶,把热水倒进了王翠芬搓洗衣裳的盆子里。

王翠芬有些错愕,她在家都是用凉水洗,都习惯了,她后娘不让烧水,说浪费柴火。

周抠门倒了热水后,又用手试了试水温,然后就蹲在旁边,抽着手,看王翠芬洗衣裳。

王翠芬被看的,头低的像根豆芽菜。

“你瞅俺干啥?”

王翠芬抬起通红的脸,直悠悠的瞅着周抠门问。

这下轮到周抠门不好意思了,他窘迫的挠了挠头,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温热的红皮鸡蛋,

“这个给你吃。”

王翠芬一愣,这还是除了她爹外,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。

周抠门把鸡蛋给她剥好一半,然后塞到了她手里,

“你吃,俺来洗。”

说完,就自顾自的搓起了盆子里的衣裳。

东屋的周富看着抠门儿子,竟然不抠门了,对捡来的姑娘这样大方,连鸡蛋都舍得让人家吃。

他这个当爹的,还哪能不明白儿子的心思啊。

在周家刚住了四天,王翠芬和周抠门的关系已经变得很熟稔了,中间又透着一股子特殊的气氛。

雪停的那天晚上,王翠芬坐在板凳上给周抠门缝补着衣裳。

“你把你身上的那件袄子脱下来,俺给你拆开重新规整规整。”

周抠门听话的把袄子脱了下来,他和王翠芬一样,亲娘都死的早,爹娶了后娘。

周抠门的后娘只在周福面前做表子功夫,周抠门的衣裳穿的都破了,也不说给他缝缝。

他也不主动提,只能凑合着穿,他一抬胳膊,下面开的,连棉絮都不知道掉哪去了。

一件袄子,里面的棉絮这个多一块,那个少一块的,穿着不仅不舒服,还冷的嗖嗖的。

王翠芬身边都是周抠门的衣裳,她把他的烂衣裳,都给缝补好了。

自从知道他也是没娘的人,王翠芬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。

周抠门举着煤油灯,看着灯下给他缝袄子的翠芬,瞅了人家好久,翠芬知道也权当不知道。

“小芬,除了俺娘外,你是第一个给俺洗衣裳,缝衣裳的人。”

“你别哭啊……”

王翠芬有点手足无措。

“让你爹听见,还以为俺欺负你了。”

“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,俺俺心里难受,以后没人再给俺缝衣裳了。”

周抠门以前不知道旁人为啥都盼着娶媳妇,捡到翠芬的这几天,他知道是为啥了。

他也想成个家,能有人一直给他缝衣裳,陪他说话。

“你别哭了……”

王翠芬心里又苦又甜。

第二天一早,周福拎着两条子上好的五花肉,还有一条鱼,穿戴一新,赶着驴车,带着王翠芬和周抠门来到了王翠芬的家。

“俺地姑奶奶啊,你可算是回来了。”

刘氏虽然不认识这俩人是谁,但见继女王翠芬从驴车上下来,立马扑了过去。

那天天都黑了,她都不见她回来,在家等的心焦的不行,以为是她不愿意进窑子,扔掉自己快病死的老爹跑了。

前个她和刘大娘带着人去外面找了一圈,可外面都是雪,压根走不出去。

有人说,王翠芬那个妮子八成是冻死在了雪地里。

谁成想,人没死,又好好的回来了。

刘氏脸上的褶子都透着高兴,

“俺以为你出啥事了,在家眼泪都给哭干了……”

刘氏没说瞎话,她确实哭了,哭的难受极了,不过是因为赚不到钱,还要再赔刘大娘一块银元。

“妮儿,是不是妮儿……咳咳……回来了……”

屋里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,王翠芬甩开不安好心的后娘,快步进了屋。

“爹,是俺回来了。”

“爹这不是在做梦吧,她们,她们都说你死了……妮儿,爹知道错了,爹糊涂……”

王铁锤哭的鼻涕都出来了,用冒着青筋,老树皮一般的手握住了闺女的手,老泪纵横。

闺女是他养大的,怎么会不疼的慌,当听说闺女死在雪窝窝里了,他吐了好几次血,一直撑着,撑着再见这个闺女一面。

“这就是周叔他们,就是他们救得俺。”

王翠芬向自己的亲爹介绍着他们。

王铁锤挣扎着要坐起来谢他们救了他闺女一命,周富按着没让人起来。

“老哥哥,你快躺好……”

……

趴在外面窗户偷听的刘氏,当听到这一老一少,是来家里提亲的时候,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。

然后匆匆的往外跑去找刘大娘了,她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再从她手里给飞了。

“俺倒是要瞅瞅,谁敢和俺抢人。”

别看刘大娘是一个人,可走路一扭一扭的带着一股子来势汹汹的架势。

周富走南闯北,啥事他没见过,当着他的面,王翠芬把从刘大娘手里拿的那个银元还给了她,刘大娘心里即使再不满,也说不出个啥来。

不过这样一来,刘氏可就倒霉了。

刘大娘让刘氏再拿一块银元出来,是她消遣她的赔偿。

屋里的王铁锤像是回光返照,不仅吃了一整个葱花油饼,还吃了半碗周富用带来的五花肉给烧的红烧肉,鱼汤喝了两碗。

他从来没有吃的这样好过。

“亲家,多亏你了,这是俺吃过最香的饭,俺知足了,特知足。

俺比翠芬她娘有福气,她走的时候,只吃上了一碗稀拉拉的小米粥……俺比她有福气。

往后,俺闺女就交给你啦,你们好……好……对……”

王铁锤的手,指着炕前的闺女王翠芬,话还没说完,人就咽了气,手重重的砸在了炕上。

“爹……”

王翠芬跪在了炕前,哭喊着爹。

周富父子俩人,帮着王翠芬把王铁锤给好好安葬了。

“妮子,你爹不在了,叫俺和恁兄弟妹子咋活啊……你好歹给家里留点钱,这是嫁闺女,哪有不给彩礼的。”

刘氏堵着门,不让背着包裹的王翠芬离开王家。

“把俺拉扯大的是俺娘,俺爹,不是你,你要啥彩礼?”

刘氏嫁过来后,她就拿王翠芬当大人使唤,洗衣做饭,下地干活,人还没锄头高,就拿着锄头在地里锄草了。

王翠芬没有让她照顾过,更没有欠她的。

她有啥资格要她的彩礼?

“就凭俺是你娘,后娘也是娘,娘管闺女是天经地义的事。

俺把你养这么大,你不能这么没良心。

今个要是没有彩礼,你甭想出这个门。”

刘氏插着腰,堵着门。

她爹不在了,王翠芬没有了顾忌的人,见刘氏撒泼耍赖,一点都不带怕她的。

家里的东西,她一样都没要,一样都没拿,就拿了几件自己的衣裳。

然后坐着周家的驴车走了。

“老天爷啊,俺的命咋这么苦啊,没良心的小娼妇,就这样啥也不要的跟人跑了。

她对不起俺啊,俺把她含辛茹苦的养大容易吗……”

鼻青脸肿的刘氏坐在门槛上,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,王铁锤走的那天,她都没哭的这样伤心。

……

“你爷爷的爹,和你爷爷把我从我家接走后,我就和你爷爷过起了日子。”

手腕上戴着绿油油,翡翠玉镯的王翠芬,和孙子狗蛋说着她年轻时候的事。

“奶奶,原来你是这样和我爷爷走到一块去的啊。”

狗蛋忍不住唏嘘。

“董事长,电视台采访您的人来了。”

“让她们进来吧。”

王翠芬早就退居幕后,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,要不是电视台托人说了好多次要采访她,她今个也不会来公司。

公司现在是她的孙子狗蛋在管理。

提起榕城首富王翠芬女士,让大伙津津乐道的就是她那传奇,奋斗的后半生。

从一个大字不认识的农村妇女,到现在在餐饮行业的老大,她的经历甚至都能出书了。

现在不止榕城,全国都开着周家菜馆的连锁店,她的秘制酱菜,甚至都出国了,远销十几个国家。

都说有什么样的母亲,就有什么样的儿子,她的儿子更是把公司都开到了京城。

当初靠收破烂发家,一步一步的爬到了旁人仰望的高度。

不仅涉及房地产,更是投资了几十家公司,他的主公司旗下,包含了珠宝,服饰,电器。

甚至分公司都开到了海外。

有这样的母亲和儿子,大伙都对周氏家族的成员感到特别好奇,都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。

想博眼球的记者,根据深挖,挖出了外界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。

例如,餐饮女王,王女士的大闺女一家,在乡下过得一贫如洗,日子很是艰难。

她的大女婿更是卖惨,说岳母狠心,常年来,对她们不管不问。

还有她的二闺女,据知情者透露,说她二闺女当年破坏了人家的家庭,是个第者。

这些捕风捉影的听闻,王女士一直都没有出面承认过。

不过公司的周总对媒体说过,他奶奶没有闺女,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。

这也算是否认了那些传闻。

还有人说,小周总有一个姐姐,很是神秘,一直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。

关于这一家子的传闻,都能养活很多记者了。

市医院里,

“妈,要不要我去找舅舅,外婆?”

周杜娟的儿子闺女都成家,并且都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。

“别去。”

周杜娟不想让他们知道,自己患上了乳腺癌的事情。

她娘早就不认她了。

“会不会伺候人啊?我花钱是找你干啥的?”

隔壁床位的争吵声,打断了她们母子间的谈话,都纷纷看了过去。

只见是病床上一个脾气不好的大姐,把带着粪便的毛巾仍在了一个护工的脸上。

这护工不是医院的护士,而是没有登记的黑护工。

周卫红强忍着泪水,不顾脸上沾的黄色的东西,把毛巾放在盆子里拿着去卫生间洗了,耳边还传来了病床上女人的辱骂声。

当年,她的干妈,也就是她的靠山许碧云被抓进去后,她兄弟周卫东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带坏了,赌博欠下了一大笔的债。

周卫红很想一走了之,不管这个兄弟,可她狠不下来心。

这些年,她帮他还着赌债,他给她保证是最后一次,可已经有了无数次的保证,无数次的最后一次。

她还着,他继续赌,继续欠。

为了给她还赌债,周卫红干的都是最累,最脏的活。

最近周卫东又欠了一笔钱,这次欠的钱和以前不一样,这次欠的是一个天文数字,她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还不了。

周卫红为了这个兄弟,一直没有再婚。

现在,她一个人打着八份工,晚上只睡四个小时就要起来干活。

有的时候,还要去靠卖血还债,简直过得生不如死。

在众人心中早就死了的周向北,他没死,有一年,周文机缘巧合下,在一家寺庙见过他,他成了和尚。

莲花巷子里的汪虹最后和孙小武结了婚,不过后来的后来,俩人又离婚了。

周文和宋清河的感情一直很好,比上辈子还要好,只是这辈子宋清河又多了一个情敌——赵礼。

至于宋清林,周文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他,没有人知道他离开京城去了哪里。:,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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